红马甲——作者廖平平

蓝色大脸猫

红马甲

        夜深人静，打开手机微信，一条联内有关协和肿瘤医院将要搬迁至金银湖院区的信息跃然眼前。去年，一同参加活动的伙伴们有说过：协肿可能要搬迁。现在，坐实了传说。

（一）   

       协肿理发、快乐驿站活动点，在汉口新华路协肿东门的门诊楼（又叫 3 号楼）的 5 楼。出电梯，走到天台穿梭好似法国风味的诗情画意玻璃廊房的尽头便是。第一次到这里，我还没有户口，我是来请人帮忙的。那一年，我和家人共同安顿完父母的伤心事，处置好孩子的学业工作个人的喜悦事，开始着手于自己埋藏在心底的事。过完春节，告别元宵，打开抽屉找出多年前保存的报纸，按照笔墨框中的电话号码打过去，几番你来我去的对话交流，告诉我要等着院方培训。以前，是家事缠身，不可两全，日子在紧凑昏慢中过，现在，一切稍有释然，在顾及到家庭还尚可挤出一点时间了，我急不可耐，心想应是无缝链接，也只能静心等待。半年里电话复去，继而人往，几位老师安抚我还是要等待。这时，见过两次面的一位男老师给了我一个QQ联系方式，告诉我如果等不急可以先参加纸条上的组织，这个组织在我们协肿也是有活动的，待他们有培训信息了再回头过来也不迟。纸条上写的组织便是武汉在线义工联盟，QQ号码是待培训群。进了这个群，也了解到了这个组织在协肿的活动内容和时间。第二天下午，我按照活动通知的时间提前来到了集合地等待，大门外是询问而巧遇正是前来参加活动的一位义工，如实说出我久望不能再等的来意，想请已经历过网上申请程序的伙伴帮我申请，以减少不熟络可能带来的误差以致今年难望。这位义工欣然答应了我的恳求，一声〃那就跟我走。〃带领我走进了协肿的大门，走进了这个集体。后来，我得知了她的名字 —— 小圈。
       随着她走进门诊 5 楼的活动点，跃入眼帘的是六、七位身着红马甲的俊哥靓姐，分不清歌声与笑声，就一个感觉，嗬，真热闹，多青春！面对大家的疑惑，我再次重复先前说的话，此时，人群中一位红马甲对着两位小伙伴说，我不太记得网上申请的程序了，你们帮帮她吧！不久，我记住这位红马甲叫 —— 余丽君，两位小伙伴 —— 叫景慧玲和夏日果香。
       这一月是流火的七月，这一天是2016年7月28日星期二，那一刻我神清气爽，踩着自行车丝毫不觉地面蒸汽的烘焙，潇洒地走在回家的大道上。约摸半月，我在这幢楼的学术报告厅参加了培训学习，培训老师是夫子和安仔，牵着我的手与我对视良久的伙伴是漂亮的妹子森碟。
       不两天我穿上了红马甲，第一次活动点就是汉口新华路的协肿，活动内容 —— 理发。我没有回过头，从一而终。

（二）

       协肿 3 号楼 5 楼的快乐驿站，那时候这儿实际上是 3 个活动的聚散地 —— （ 1 ）每周二、四下午给行动便利的病友理发，到病房给行动受阻、卧床不起的病友理发。（ 2 ）每周二、四、六、日下午陪同前来的病友卡啦OK、下棋。（ 3 ）每周六、日上午到病房陪有意愿、有需求的病友聊天，端茶、打水、打饭，舒缓心情。
       场景一，理发组
      〃哈喽，你好！〃
      〃你们好，你们好！〃
      〃今天活动，咱俩到院方通知的病房理发，你俩就守候在快乐驿站，给前来的病友理发‘’。
      〃好！〃，
       伙伴们愉快地回答，利索地转身各自穿上红马夹，准备工具，上岗了。
      〃今天到病房共理发 9 位病友〃，
      〃其中有一位三十来岁姑娘，满头乌发，真是不忍心下剪子呀，感觉到我们的迟疑，她回过头说，‘剪呀，剃光！’，可镜子里看到的是她两眼框里的泪光。〃
      〃还有位慈祥的爷爷，我俩一边给他理发，一边听他调侃曾经部队的岁月，那些趣人趣事……〃，
      〃今天到快乐驿站来理发的也有七位病友，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和陪同的爸爸来的，面对乌发的掉落，爸爸背过身好像在擦泪……〃。
      〃今天我还到ICU病房理发了。〃
      〃你怕不？〃
      〃开始有点儿，后来忘了，就和在平常的病房一样。〃
       挤、挪时间，参加活动，投入活动，活动完毕，相互交流，小结活动，分享活动。在这儿，病友的人格受到尊重，感情得以温暖，心情获予舒缓。小白成为特有的理发师、倾听人。
      场景二 卡啦OK组
      与理发组时间有两天下午重逢的活动，那就是在快乐驿站的卡啦OK。每周二、四、六、日的下午，快乐驿站人头攒动，有理发的有唱歌的，理完发去唱歌，唱了歌的接着理发，时有穿插。病友和陪伴，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好热闹，想唱什么歌点什么歌，自由飞翔，声声昂，句句慢，悠扬动听歌声是他（她）们尽情的倾诉，抒发出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。热烈的掌声是他（她）们给予歌者衷心的赞赏和祝福，病友歇息，义工唱，病友一时放不开，义工来，你有你的歌，我有我的曲，大家开怀唱，尽情歌，灿烂笑，轻手拍，唱出了每个人心中流淌的歌，忘却了人间的烦恼，余音久久地绕梁。
       场景三，周六、周日陪护组
       每周六、日的上午，五湖四海，大家伙从武汉三镇不同的地点匆匆而来，去来的路程有远有近，要花 4 个来小时的大有人在，有的人是单休，参加了活动，休息几乎是没啦，一周仅有一次的赖床不可能了。活动都是是自愿的，自找的，稍迟缓，每次活动的 15 个名额还会瞬间相擦而过报不上名，这不是噱头。报上名惬意，没抢上还有那么点奥伤，可是真切的感受，这活动火爆呀。
       9 点到，在快乐驿站集合的队员陆续到齐，队长会给每位队员讲述当天活动的具体对象的情况，以及如何与他们交流的方式，能说什么，回避什么等交流方法和技巧，最为重要的是，当对方话匣没打开时，我们是引领者，用真诚亲切的语言嘘寒问暖，当对方娓娓道来时，我们是忠实的聆听者……。义工新老搭配结成对子，今天，甲和乙一对到 2 号楼***病房，张三和李四到 3 号楼……。交待、分配完毕，大家伙开始出发。约五、六分钟的路上，义工们边走边相互交流着，探讨着。十一点，大家分别从不同的病区，不同的病房回到快乐驿站，围桌而坐，开始逐个谈谈各自陪护的体会，分享经验、技巧，相互学习，以提升服务的技能等等。那场面，犹如谈剧本，讲剧情，二十来分钟，可能不够，超半小时是常有。有时活动完毕，还会有一个自愿的简约的聚餐，这会儿，义工们各自交谈着学业、工作、家庭、爱情，有苦有乐，有欢亦有烦，没有顾虑，真心相吐，相互建言，甚至还有过教学画画的小课堂。轻松、舒畅告别了上午陪护活动的，有的义工还会接着去参加协肿西门对面的社福的主题活动……
       我有家庭管饭包产到户的重任缠身，参加周六周日上午陪护活动总的为数不多，那场面倒是有见几次，顺耳所闻更是为多。长期活动于此的义工，服务技能的成长，面对困苦的意志，综合素质的提升乃至不同于往日的三观修正等等，大有裨益。这里有社情，有民情，有不同际遇的心情，有超出井底大而广的天地。饕餮的盛宴，我多有缺席，虽也有遗憾，却不乏能频频感受到它对我的教意！
       我知，在这儿约有五、六对义工从友情 —— 恋情 —— 姻情，组成了家庭。愿有情人终成眷属，皆千百年，万民所祝福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。

（三）

       2024年元月末开始，一场强悍的雨雪天气席卷中国南方地区。冻雨是小水滴在空中冻结后降落至地面时速冻成薄冰的特殊天气。2024 年春节前武汉遭遇 16 年来最强劲的冻雨雪天气。暴雪、冻雨、冰雹和冰粒轮番上阵，路上的行人举步维艰，归乡的游子寸步难行，医院骨科病床满员为患。冰雪料峭，道路湿滑，寒风刺骨。义工联年前在协肿最后一次活动，是2024 年 2 月 3 日星期六下午协肿理发和快乐驿站唱歌，这一天也是中国阴历腊月二十四，南方的小年。活动征集帖发布伊始，有位义工报名了，她就是理发、快乐驿站组周六队长余丽君，这位义龄近十年、协肿理发、快乐驿站的柱子，温柔、漂亮，轻言细语的普通话温暖亲切的老义工，平时的交流中，知道她的老家不在武汉市区，她的孩子远在北方。一天、两天、三天四天过去了，帖上依旧是大写的一个人名字。一定会有人频繁地打开这帖，一定有多少人望帖而纠心。挪不出时间，找不到替身，无法报名，恼心啊！这一天中午，我的家族众人在金山大道金银湖相聚吃年饭，这是早在一月前已通知、预定好了的。我只想只想，终于在光临后得知这天中午的年饭有起止时间的限定。约13点半左右接近尾声，我迫不及待的以另有要事为由和亲人们道别，留下家人与他们下午一同继续娱乐。晚辈开车相送，起先我让他送我到新华路协肿公交站，临近时我让他就停在新华路协肿东门。路上我点开网页报名了，报名时间13：56。车在路上小心小心的慢慢移动，2点29分，我到达了协肿，出电梯，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，只见队长一人正痛苦地呻吟，她 —— 摔跤了，就在通往快乐驿站天台的外楼楼梯旁！当我清醒过来想扶她，她身子略微后动生怕我的手贴近她的手臂膀，脸漏恐悚，请求着说“疼疼，别别别，别碰我”，我已意识到，她骨折了！而这天特巧，年前不能出院的几位病友携家属，上十人来唱歌，好几位病友来理发过年，还有一位家属经院方特许同意让到病房给他卧床的亲人理发，因在治疗，得16半后……。此时不能丢下活动，此刻我们的队友又急需求医，此景真是让人悲哀交加，不能两全有谁体验过？又有人一定经历过！难以两全那滋味啊，割心啊，跺脚啊，真是难受！队长让我坚守，她独自去医院。这一天，就是私家车，公交、的士什么的出行方式都难啊！我是噙着满目的泪花眼睁睁地望着她掉着膀子的背影。她是怎么等到车的，她是怎么看上医生的，那日日夜夜是怎样熬的……我时在脑海徘徊。她确实是骨折了，右手臂肱骨粉碎性骨折！在人满为患的医院，在加床的骨科都是难难难，万般的难。还是协和医院救了她，那位大夫当听家属说她是在协和肿瘤医院做义工时摔跤的，收留了她，当晚给她手术，给她拼连好一片片碎骨，给她装上铁板和钉子。她的孩子不在身旁，家人的照护更显势单力薄，饮食、洗漱尚可马虎，那疼痛，无时不刻，呼吸这个平时不觉的丝微振动都会让骨折病人疼痛到全身散架，心撕肺裂，这是他人无法无法替代的。我们的队长，是一个一个昼夜的疼痛煎熬不能眠中……我有过骨折的体验啊。几位得知的义工想参与照护，被谢绝，凑份子微信几毛钱没点收。春节后协肿理发、快乐驿站活动开始了，她积极手机联系人员为活动拉兵招马，3月初，她报名参加活动了，带着手臂里一年后再取的钢板、钢钉，在连续不断的康复治疗的间隙，她来到了熟悉地。每每活动她会早到，依旧打扫场面、烧水、准备好工具，分配任务，不曾讲起对那次伤情那次病痛丁点怨恨，当有伙伴不忍心，又忍不住问及，她会娓娓道来伤的痛。人是肉身，骨是连筋，知疼痛是人基本的神精感知。我们一起活动，欢快，亲切的招乎，相互的问候，所听所闻的交流，所思所想的分享，没有一声的呻吟，没有一句所遇的怨艾。心冠疫情袭来，协肿理发活动听从指令暂停下病房，义工联应对，将理发和快乐驿站更换为每周二、四下午，两活动并列，活动人数合并减为至 4 人。今年七月院方通知恢复从前，可以下病房理发了，我们每次活动人数没变。从而每次活动便又有了手提理发工具、穿梭于病房间红马甲的身影。       遇到不测，仍坚定地继续从之，此为真正的信仰，每遭病疼，以至生命，爬起来，还无怨无悔的前往，故是真正的追求。当我们提交加入这个团队申请时，就已知，我们将从事的事，在物质上在金钱上是空白，我们将从事的业，在时间上在意外中只有付出、忍受和牺牲。实则我们均是立了生死状的人。亲爱的人，你，为什么而来？
      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，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会有发生的。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，但是，只要有这点精神，就是一个高尚的人，一个纯粹的人，一个有道德的人，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，一个照亮了别人、同时终会有利于自己的人。一个名字，仅是代表，一种精神，总归为民族的脊梁。
      自去年10月社福院几项活动恢复，参加协肿理发快乐驿站活动的人员被分散，特别是周二理发、驿站活动人员稀缺，往往仅一人坚守，一人穿梭于 3 幢楼间，为不能到快乐驿站来的病友理发。这样的人，有我们的队长余丽君、 李雨诺，队员薄荷柠檬拟。当我们得知协肿将要搬迁了，离这日子越近，我们越是抽出万般的时间参加活动，哪怕是一人也要坚守 —— 这好像是攒在心底不曾言出的共同的默默约定。一次，两次 …… 再加一次地到这儿参加活动直到她迁移而停止，是我们的陪伴，是我们的心安，是我们的眷恋，是我们对这片热土地的深爱！
       东方鱼白，旭日薄出。万里碧空大雁呢喃，崇山峻岭悦耳回荡，千万支小溪汇聚海洋：志愿者，红马甲，生死状！

廖平平

2024年10月12日 5：40

尼莫妈妈

泪目，原来周二的下午还有这样许多的故事！